2015年7月17日 星期五

楊絳談《圍城》/祝楊絳一0四歲生日愉快

  今日是著名作家楊絳一百零四歲生日,身體健康和思路清晰,還在寫作。祝願她如意吉祥、隨心所欲。
楊絳畢業於清華大學、牛津大學和巴黎大學,於一九三五年跟錢鍾書結婚,為錢鍾書筆下「最賢的妻,最才的女」,精通英語、法語和西班牙語,前兩者是她讀大學必須,最後是她在四十七歲時想學,很快學到專業翻譯水平,將西班牙名著《唐.吉訶德》譯成中文。
楊絳在百歲訪談時說:「感覺每一天都是新的,每天看葉子的變化,聽鳥的啼鳴,都不一樣,new experience and new feeling in everyday.」
這本《圍城》是我讀中學時在書店買的,那時無錢食飯都要買書,每本書都經過慎重考慮才買,用膠紙貼好書角,以免太快摺縐,再用包書紙包好,非常珍惜每本書。
也許中學生看《圍城》會覺得悶,不過,看得多少是多少已不錯。引文是「最賢的妻,最才的女」為丈夫所寫的序開首三段,原文太長,不妨買本書回家慢慢看。

楊絳寫錢鍾書

錢鍾書在《圍城》的序裡說,這本書是他「錙銖積累」寫成的。我是「錙銖積累」讀完的。每天晚上,他把寫成的稿子給我看,急切地瞧我怎樣反應。我笑,他也笑;我大笑,他也大笑。有時我放下稿子,和他相對大笑,因為笑的不僅是書上的事,還有書外的事。我不用說明笑什麼,反正彼此心照不宣。然後他就告訴我下一段打算寫什麼,我就急切地等著看他怎麼寫。他平均每天寫五百字左右。他給我看的是定稿,不再改動。後來他對這部小說以及其它「少作」都不滿意,恨不得大改特改,不過這是後話了。
鐘書選注宋詩,我曾自告奮勇,願充白居易的「老嫗」——也就是最低標準;如果我讀不懂,他得補充註釋。可是在《圍城》的讀者裡,我卻成了最高標準。好比學士通人熟悉古詩文裡詞句的來歷,我熟悉故事裡人物和情節的來歷。除了作者本人,最有資格為《圍城》做註釋的,該是我了。
看小說何需註釋呢?可是很多讀者每對一本小說發生興趣,就對作者也發生興趣,並把小說裡的人物和情節當作真人實事。有的乾脆把小說的主角視為作者本人。高明的讀者承認作者不能和書中人物等同,不過他們說,作者創造的人物和故事,離不開他個人的經驗和思想感情。這話當然很對。可是我曾在一篇文章裡指出:創作的一個重要成分是想像,經驗好比黑暗裡點上的火,想像是這個火所發的光;沒有火就沒有光,但光照所及,遠遠超過火點兒的大小。創造的故事往往從多方面超越作者本人的經驗。要從創造的故事裡返求作者的經驗是顛倒的。作者的思想情感經過創造,就好比發過酵而釀成了酒;從酒裡辯認釀酒的原料,也不容易。我有機緣知道作者的經歷,也知道釀成的酒是什麼原料,很願意讓讀者看看真人實事和虛構的人物情節有多少聯繫,而且是怎樣的聯繫。因為許多所謂寫實的小說,其實是改頭換面地敘寫自己的經歷,提升或滿足自己的感情。這種自傳體的小說或小說體的自傳,實在是浪漫的紀實,不是寫實的虛構。而《圍城》只是一部虛構的小說,儘管讀來好像真有其事,實有其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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